回宮途中，宮內人也將事情來龍去脈給稟報清楚。

太後娘娘擅自帶走了江公子，如今還不知情況如何。

謝九淵眸中泛著寒意，就連張總管都沒見過這樣仿佛渾身散發著肅殺之氣的陛下。

“將謝睿帶來。”

“陛下的意思是……”張總管瞧見謝九淵泛著寒意的雙眸，也頓時不敢多言，“是，老奴這就吩咐人去辦。”

陛下這是真的動了怒啊。

不止是動怒，也動情而不自知。

莫要錯過後追悔莫及，如今已經為時已晚。

很快，謝九淵就帶人趕回到了宮中。

太後娘娘像是早就預料到了，所以謝九淵過去慈寧宮的時候，太後娘娘模樣平靜，一點都不意外。

“陛下不是去雲臺寺了，怎麽這麽快就回宮了？”太後娘娘語氣很自然。

謝九淵眸光很是淩冽，冷冷吐出了兩個字，“搜宮。”

半句話都未曾跟太後娘娘說，直接吩咐人搜宮。

太後娘娘直接怒斥道：“陛下難不成要為了區區一個敵國俘虜，要與哀家反目成仇嗎？”

謝九淵語氣淡漠，“反目成仇？談不上。”

“此事若傳到朝廷上，陛下覺得這個皇位還能做的穩當麽？哀家好心替你處置了那個不該活著的俘虜，倘若陛下執意要留下他的命，朝臣應麽？天下百姓應麽？”

“陛下不妨問問自己，這樣做對得起死在戰場上的將士們嗎？”

太後娘娘理由一個接著一個。

謝九淵此刻滿心的就是江羨情況如何，並無什麽心思理會太後。

一直到太後說出和江羨有關的話。

“下賤的敵國俘虜，陛下留他一命也就罷了，甚至還給了他不該給的恩寵，哀家之前怎麽沒覺得陛下喜歡那種狐媚子？”

太後言語難聽，故意諷刺江羨。

謝九淵睨了一眼，聲音冰冷的不像話，“朕不留太後，太後覺得自己還能活麽？朕能留你一命，也能收回這條命。”

太後娘娘瞳孔微縮，似乎是沒想到謝九淵話說的竟然會這麽狠，“哀家是你的生母！你豈敢對哀家動手！”

“陛下，查遍了慈寧宮，並沒有找見江公子。”

謝九淵將視線落在太後娘娘身上，“把人帶進來。”

太後娘娘看到謝九淵無比冷漠的眼神，心裏多少有一些不太好的預感。

果不其然。

下一秒……

謝睿就被綁了進來，還封住了口。

太後娘娘看到自己寵愛的小兒子變成這個樣子，直接沖了上去，伸手撲打著謝九淵，“你這個瘋子！你把睿兒放了！”

謝九淵直接把人甩到一側，“人在哪兒？”

太後娘娘跌倒在地上，周圍沒有一個奴才敢上去攙扶。

謝睿看到皇兄對母後動手也有些被嚇到，掙紮了兩下，甚至還發出了嗚嗚的聲音。

太後娘娘看到這一幕宛如心如刀割，“你把睿兒放了！否則，哀家就是死也不會讓你知道他的下落。”

謝九淵這一刻仿佛是從地獄裏走出來的惡魔一樣，無情又冷血，“你有什麽資格跟朕談條件？”

太後娘娘看向謝九淵，“就憑你愛上了那個下賤的南梁俘虜。”

謝九淵眼眶變得猩紅，直接伸手攥住了太後娘娘的脖頸，狠狠的掐著，“再問一次，人到底在哪兒？”

這陣仗，連張總管都有些不知所措，“陛下！”

謝睿也掙紮著想要過去阻攔。

太後娘娘幾乎真的快要窒息死過去。同樣，也看到了謝九淵眼底的殺意。

一直到太後瀕臨死亡，謝九淵才松開，冷漠開口，“動刑。”

“太後娘娘不交代，就砍了謝睿一雙手。”

太後娘娘連氣都沒有喘勻，狠狠的攥著手心，“你敢……你敢對睿兒動手，朝臣是不會輕易放過你的！”

謝九淵彎下身，看向太後娘娘，“太後同侍衛的私生子，五馬分屍都不為過。”

太後娘娘腦海中的最後那根弦也徹底斷裂。

這個她瞞了一輩子的事，謝九淵為何會知道。

看著太後娘娘慘白的臉，即便有血緣關系，但謝九淵也並無任何憐憫之心。

“動手。”

“不要！！”

太後娘娘直接狼狽不堪的起身，然後擋在謝睿面前。

同樣是親生，差別卻如此之大。

太後娘娘厭惡前朝皇帝，也連帶著厭惡謝九淵，所以才會想要下毒了結謝九淵的生命。

為了謝睿，太後娘娘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維護。

只因為謝睿的親生父親，是太後娘娘心儀的人。

“哀家要陛下答應此生不得傷害睿兒，不得讓睿兒陷入危險之中，才會告訴陛下那人的下落。”

就在這時，太監匆匆忙忙的過來稟報，“不好了陛下！慈寧宮一處廢舊宮殿失火了！火勢很大，從底下蔓延出來的！”

聞言，太後娘娘身子一軟，直接癱坐在了地上。

廢舊宮殿。

就是關押江羨的地方。

在這處宮殿底下建造了一個地牢，用於對付那些對太後有威脅的人。

謝九淵幾乎想也沒想就轉身沖了出去。

失火……

江羨……

在這一刻，謝九淵仿佛才體會到自己錯過了什麽。

荒廢很久的宮殿，木頭老舊，更容易燃燒。

不一會兒，整個宮殿就燃起了熊熊烈火，毀滅了所有的一切。

若裏面有人，也一定不會有任何存活的機會。

“陛下！！龍體重要！陛下可千萬不能冒險進去啊！！”張總管跪在謝九淵面前，苦口婆心的勸說。

身旁伺候的奴才也跪了一地，“還望陛下三思！！”

火勢實在是太大了，裏面的人一定出不來，外面的人想進去都難。

一桶又一桶的水澆在上面，也壓根改變不了結局。

謝九淵充耳不聞，直接將張總管給踹到一側，大步流星的走了進去。

“陛下！！陛下！！”

“快，水呢，還有沾了水的被褥，快點拿來！”

張總管連手都是抖的，拿著濕的被褥一路跑過去，好歹是披在了謝九淵身上。

“陛下小心！”

上頭房梁有根木頭掉下，眼看著就要砸下來了，張總管想拉著陛下出來。

不成想謝九淵直接甩開了張總管的手臂，孤身一人闖了進去。

房梁落下。

唯一的入口處也被堵住。

張總管直接癱坐在了地上，“陛下！！”

謝九淵闖進去後就去到了殿內左側，火勢比較小。

濃煙四起，連路都看不清。

火勢是從下面往上蔓延的，上面都已經燒成這個樣子，下面也必然不會有多好。

但謝九淵還是固執闖了下去。

地牢內已經幾乎燒成了灰燼，下來時候被褥被火燎到，謝九淵手臂處也有被燒傷。

但他像是絲毫感受不到疼痛一樣，仍然冒著生命危險在地牢內找著江羨。

“羨羨……”

“你想聽的答案，朕說給你聽。”

“跟朕回去好不好。”

謝九淵攥緊了拳頭，從未有過一刻那麽盼望著一件事。

希望找到他。

希望他無恙。

然而，沒有任何回應。

錯過就是錯過了，為時已晚，只剩後悔。

張總管也拼了命的帶人闖進來，找到謝九淵後扯著嗓子喊，“陛下！上面快要塌了，快上來！！”

耳邊只剩下木頭的燃燒聲。

房梁慢慢坍塌，直到化為灰燼。

烈火摧毀了一切。

……

手臂上是觸目驚心的燒傷。

太醫趁著謝九淵昏迷時候替他處理了，上藥的時候都有些狠不下心。

謝九淵只是吸入了過度的濃煙，其他並無什麽大礙，很快就清醒了過來。

張總管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，身上沾染了許多的灰塵，看著狼狽不已。

“陛下您醒了，有沒有什麽不舒服的？太醫都在外頭候著。”

原來不是夢。

謝九淵一言未發，直接起身離開了寢殿。

“陛下，您還有傷，可千萬不能扯到傷口。”

謝九淵語氣陰戾，“滾開。”

張總管只得硬著頭皮跟在謝九淵身後，讓太醫都在這兒候著，以免出現什麽意外。

大火已經滅了，被燒的變黑了的木頭搭在上面，整個宮殿成了一處廢墟。

“老奴已經安排人清理廢墟準備下去了，但火勢太大，已經看不出一個宮殿的完整樣子，底下也是遍地狼藉，不知……能不能找到……”

即便能找到，可能也被燒成了灰燼，或者……不成人樣。

“活要見人，死要見屍。”

“找不到他，朕要你們所有人陪葬！”

底下霎時跪了一地，“陛下息怒！”

找了一天一夜，依然是沒有查到任何的蹤跡。

只有兩個可能。

要麽是人壓根就不在這兒，或者逃出去了。

要麽是人被燒成了灰燼，混在了廢墟裏面。

“地牢是哀家親自吩咐人建造的，四周密不透風，出口只有一個。”

“為瞞著陛下，廢棄宮殿這兒並未安排奴才守著，離開時鎖了門，他逃不出去。”

“怪只能怪他自己命短，壓根就不該活著。”

太後知道江羨死了，陛下是一定不會輕易放過她的，此刻也就無所畏懼了。

謝九淵身邊圍繞著一股冰冷的危險氣息，“太後混淆皇室血脈，自願去往雲臺寺吃齋念佛，終生不會踏入宮中半步，以此贖罪。”

太後娘娘又何嘗不知道這是為了敷衍眾人的言論。

陛下手段向來狠厲，她早該知曉的。

當日，張總管便親自送著太後娘娘「離宮」。

“究竟要帶哀家去哪兒？”

張總管緩緩開口，“陛下說了，太後既然這般喜歡地牢，不如就在牢獄中度過後半生。”

太後娘娘被帶去了一處水牢內，水沒過半身腰，雙手被鏈條綁著，口中塞了防止咬舌自盡的帕子。

想死不得，求生不能。

謝九淵要讓太後這輩子都為對江羨動手而後悔。

……

承乾殿……

謝睿面上也不覆先前的風流肆意，此刻跪在殿中，變得頹廢落寞。

“皇兄……是準備流放臣弟還是……處死？”

他並非皇室血脈，而是太後娘娘當時同一個侍衛茍且，隱瞞了所有人生下的他。

沒有人知道謝睿其實並非是皇室中人。

如今雖說事情並未敗露，但得知此事之後的謝睿也知道，自己也許活不長了。

謝九淵面上並無什麽多餘的表情，“你救了他一命。”

謝睿有些楞住，“什麽？”

張總管在一側回稟：“睿王爺，當日殿中聽到此事的人陛下都吩咐處理了。”

當時江羨剛剛被帶到宮中，謝九淵看都未曾看一眼便要處死。

倘若不是謝睿心血來潮要去瞧瞧，江羨這條命，是留不了。

所以謝九淵才會放謝睿一馬。

當日在殿中聽到此事的人，除了心腹外，其餘人都被處理了。

謝睿渾身僵硬住，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麽，“皇兄的意思是……臣弟還能留在宮中嗎？”

謝九淵淡淡睨了一眼，“不想留？”

謝睿連忙搖頭，“沒，沒有，臣弟多謝皇兄開恩！”

離開前，謝睿心裏其實也不太好受，不單單是因為自己母後的事情。

“皇兄，雲臺寺可替人超度輪回，皇兄，節哀……”

謝九淵攥緊了垂在身側的拳頭，手臂上青筋暴起，明顯是在忍耐自己的情緒。

輪回，超度。

謝九淵寧願一直查不到江羨的消息，也不願聽到說江羨死在了這場大火中。

處理好一切之後。

謝九淵便將自己關在了承心殿，任何人都不得進去。

夜已深，謝九淵眸色卻異常清明，腦海中浮現的也是與江羨在一起的一幕幕。

——

“陛下心中有我嗎？”

“只要陛下說一句愛上我了，什麽時候履行承諾都可以。”

“陛下是當真不愛，還是不願承認？”

“陛下好好記得今晚說的話。”

“陛下相信因果報應嗎？”

——

謝九淵攥緊了手中酒杯，眼眶微微泛紅。

“從一開始，心中就有你了。”

“你想聽什麽朕都說給你聽。”

“別躲朕了。”

“羨羨……”

謝九淵從未嘗過被關心被在意的滋味，所以在江羨表達心意的時候，也是習慣性的拒之門外，冷言相對。

如今意外來臨，刻骨銘心的愛意才迸發出。

但同時，刻骨銘心的疼痛，謝九淵也嘗到了。

謝九淵曾極盡薄情的開口說：“我不會愛上任何人。”

如今在清冷孤寂的寢殿中。

謝九淵眼眶微紅，語氣難得的脆弱，“我只愛你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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